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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重生之后

    时至今日,像我这种眼力的人,仍旧很难分辨出,非黄种人的外国人在长相方面的区别。

    尤其是某些肤色比较深的种族,在我看来,他们每一个都长的差不多,几个人站在我面前,就像是几胞胎,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作为黄种人,我看待其他肤色的人是这种感觉,也许其他肤色的人在看待我们时,也会有这种感觉。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当年那群侵略滨海城的外国兵,也许早就被姜破甲的操作给吓跑了。

    对,不是打跑,是吓跑。

    毕竟谁要是发现对方有一群打不死而且不要命的冲锋战士,估计就是当兵的待遇再好,他们也不想继续打这场仗了。

    洋炮火力很重,但弹药库存有限,洋人不可能用洋炮挨个轰杀姜破甲的人。

    若是真用了,一炮一个全给轰成渣渣,那姜破甲也无法复活他们。

    洋枪火力也很猛,而且子弹数量充足。

    但再充足,也不是无限的。

    可对手的重生,却是无限的。

    只要没在战场上被彻底打死,赶在天黑之前,能把这人背回太平监范围,第二天,这人就又能活蹦乱跳的去战场上继续作死。

    在这一时期,姜破甲很希望洋人能发现,每天来跟他们作战的百姓,其实都是同一批人。

    即使被他们打死了,第二天,这批人还会出现。

    但也许是因为不同人种之间的辨识度不高,也许是这帮人每天破衣烂衫,脸上也脏了吧唧的,本就不好辨认。

    反正直到战争结束,姜破甲想让洋人发现的这一点,一直没被发现…

    至于本国官兵,他们倒是偶尔会发现这帮人的不对劲,但在那种实力悬殊的战争里,官兵们的死亡率是相当高的,谁都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人的奇怪之处说出去,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于是,在偶尔远远目睹过这场战争的人的眼里,这些不断重复出现的人,就成了‘一批又一批的民间爱国义士’。

    虽然有时也有人会把他们与青堂挂钩,搞错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但在那个乱世里,总算没让他们的特殊之处暴露于公众视线。

    无限循环的战争在沿海线持续时,太平监范围内,正在发生着另一件事。

    老顾跟老白劝服池玉格格的过程,并不漫长,也不算艰难。

    当然,这只是说,为了劝服池玉格格,老顾跟老白并没费多大力气。

    但池玉格格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老顾他俩刚跟池玉格格提起姜破甲的安排时,那个冷面女人就要把这俩人赶走,不让他俩打扰池玉格格。

    但池玉格格却很难得的,稍微阻止了一下冷面女人。

    一夜过去。

    第二天,池玉格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整个人都转了性子。

    她像是没被大火烧死过,没被关进太平监过,没…没被毁容过。

    她摘下面纱,顶着那张溃烂的脸,坦然的游走在各个囚犯身边,轻快的像林间的一只小精灵。

    她时常会主动跟那些崩溃的犯人聊聊天,甚至是开开玩笑。

    在战场上打残的那些人,被姜破甲带回来时,她还会帮着照料。

    那段阴暗至极的日子里,她,是整个太平监唯一的光。

    这段时间,除了冷面女人会偶尔躲起来哭,并时不时用能杀死人的眼光,注视着太平监的所有囚犯外,其他人,都活的很欣慰。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饥荒开始。

    然而饥荒还没结束,新一轮的战争又开始了…

    日子就在各种苦难的交叠中,无限循环着。这种苦难,就像他们的寿命一样,仿佛没有尽头…

    后来,终于有一天,姜破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说,虽然饥荒还在,日子可能还有些穷,但战争,真的已经彻底结束了。

    说完这消息后,姜破甲满怀期待的看着众人,希望众人能给他一个回馈。

    或是欢呼,或是开心到痛哭流涕,又或者仅仅是鼓鼓掌也行。

    但等他说完,所有人的反应都一样,他们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没人把姜破甲的话当回事。

    这种消息,这些年,姜破甲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他们早就听麻了。

    与其费劲欢呼,还不如省点力气享受时光呢。

    所以,大家都没理会姜破甲。

    闲聊天吹牛侃大山的,继续吹着;拿石子下五子棋的,继续下着;在晒小鱼干的,继续晒着;在散步的,继续散着;还有纯在草地上躺着晒太阳的,依旧继续晒着。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舒服的让他嘴角牵起一抹不自觉的笑意。

    看着这一幕,姜破甲正想再跟大伙儿强调一次,这次是真的,战争真的结束了,你们好歹给点面子给点反应行不行?

    但还没等他开口,金错和老顾跟老白,就一起走到他面前,提醒他别没事找事,接着,他们又让他仔细看看。

    看看其时已经心平气和,不再被噩梦困扰的那些囚犯。

    到这时,姜破甲也才忽然意识,眼前这一幕虽然很平常,但在浴火重生后,这副画面,其实非常珍贵。

    太平监残破的废墟之上,几十座囚犯们亲手搭建的茅草屋之间,路边,村口,屋顶,海边…一群穿越时间而来的古人,平和的享受着午后亘古未变的阳光。

    每个人,都活成了普通人,弥足珍贵的普通人。

    姜破甲缓慢的走近每一个人,经过每一座茅草屋,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被他复活的人,一直走到海边…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哦,成了。

    但他也在此刻陷入了一份迷茫,他想不出,复活这些人的,到底是他,还是池玉格格。

    确实是他让那些人重生的,但,好像是因为池玉格格,他们才真正重新活了过来。

    姜破甲走到正在海边编织渔网的池玉格格面前,跟她说了自己的困惑。

    其实,姜破甲也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池玉格格的感谢。

    他真正想告诉池玉格格的是,你做的事,非常重要,甚至比我做的事更重要,而且,你成功了。

    池玉格格是聪明人,她听懂了姜破甲的意思,但她并没做更多表示,她只是问姜破甲,那是不是,我以后就不用再那么开导大家了?

    姜破甲没池玉格格聪明,所以他只听懂了池玉格格的字面意思。于是在思考片刻后,他再三对池玉格格表示了感谢,同时也跟池玉格格说,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大家都已经想开了,以后,你也可以轻松一些了。

    池玉格格“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继续织她的渔网。

    眼看池玉格格好像没什么交谈欲望,姜破甲也不是擅长尬聊的人,于是他便和池玉格格道别,去忙起了自己的事。

    没人知道池玉格格在想什么,但后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张渔网,池玉格格没织完。

    这天之后,池玉格格把自己关在属于自己的那座茅草屋里,好几天没出来。

    等再出现时,已经以真面目示人许多年的池玉格格,又重新盖上了一个黑色的盖头…

    而曾经那个爱说爱笑的她,也一去不复返了。

    她变得沉默寡言,一如当初初入太平监时的模样。

    到这时,囚犯们才忽然意识到,这些年,池玉格格经历的,是一种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生活。

    那个爱说爱笑,跟谁都能逗上两句,甚至还能时不时拿自己的脸开玩笑的她,本就不是真实的她啊…

    这半个多世纪以来,她只是一直在强撑着而已。

    她之所以要强撑着,是因为她答应了姜破甲,要帮忙开导这些重生的囚犯们。

    她成功了,囚犯们走出了自己的心结,可以坦然面对新生了。

    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些年来,从来没人开导过池玉格格啊…

    每个人都习惯了池玉格格的活泼可爱,每个人都以为,池玉格格天性就是这么没心没肺,每个人都觉得,那就是真实的池玉格格。

    可仔细想想,整个太平监,她才是最应该被开导的那一个。

    别的囚犯,要么是自己作恶被关了进来,要么是报仇雪恨后被关了进来,要么是像金错一样,因为一些很曲折的原因才进来的。

    但不管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们都是因为自己的某些行为才进来的。

    可池玉格格呢?仅仅因为她是某个人的女儿,于是她就要被关进这种地方。

    而在关进来之前,因为这太平监存在的每一个人,所以,她的父亲还亲手毁了她的容。

    但就是这些间接害她被毁容的人,池玉格格却完全没有记恨,不仅如此,她还用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帮这些人走出了自己的心魔。

    半个世纪太久了,久到许多人对许多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久到许多人都已经忘了许多事…

    但面对着池玉格格重新蒙上的新盖头,渐渐的,那些遗忘的事,他们全想起来了。

    没有人有义务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对别人好,没有人有资格无缘无故习以为常的习惯别人对自己好。

    但池玉格格对囚犯们的好,确实没求过回报;在漫长的岁月中,囚犯们也习惯了池玉格格对自己不求回报的好。

    可是…凭什么啊?这对池玉格格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了?

    历经这么多年,囚犯们的心态,早就和当年不太一样了。

    他们只是因为习惯而忽略了一些事,并不会真的把这些事当成想当然。

    于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发自肺腑的想要反哺池玉格格,真心实意的想要感谢她…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