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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小孩儿

    声音从响起到消失,只有很短的一瞬间,若不是后半夜的小区足够寂静,我想,即使我听见了这声音,也不会听的这么清晰。

    清晰到能确定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我平时进出四号楼的单元门旁边,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楼梯出入口,这楼梯是向下的,直通地下。

    因为这楼梯建在单元楼外,而且上方没有设计任何遮挡,刮风能直接吹上去,下雨能直接淋上去,但清洁工的笤帚就是扫不上去,所以这楼梯非常的脏。

    也是因为这份脏,平时出入单元楼时,我都会有意避开这里。

    刚刚那声音,就是从这下面传来的。

    而且听起来是越来越远了。

    换句话说,那声音像是从这楼梯下面的门口处,跑到了单元楼的深处。

    你跑啥?我都没跑。

    话说要是这铁链声跟老厂房那铁链声是一个系的话,我是不是马上就该能看见点啥了?

    想到这里,我环顾了一圈…太黑了,虽然小区里有户外灯,外面那些路灯的光也能蔓延进小区里一部分,但还是太黑了,十米之外能把大猩猩认成蛋蛋的那种黑。

    这种光线下,就算真的冒出个啥,估计我也看不见。

    不过想了一会儿,我还是掏出手机,壮起胆子走向了那个朝下的楼梯口。

    一直走到近前,我举起手机,刚要按亮手机灯,照照这楼梯,忽然,单元楼门发出一声脆响,有人要出来。

    说不清为什么,虽然我在这儿没偷没抢的,但听到这声音,我还是下意识的赶紧收起手机,暂停了自己要做的事。

    接着我便装的跟个没事人似的,转身朝四号楼的反方向溜达了起来。

    单元楼门的声音在继续,“咔嚓”…“吱呀”…“砰”。

    显然,有人出来了。

    不过我只听到了门的声音,没听见任何跟人有关的声音。

    这啥意思?出来的是个特有素质的人,怕吵到别人,所以刻意压低了自己的所有声音?

    不知道,不管了,跟我无关。

    心里这么想着,我继续溜达我的。

    围着四号楼转了一圈,再次快要走到单元楼后门时,我朝门口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我去,不是吧?真的是一听到铁链声,就会看到脏东西吗?

    门口那里站着个…不对,是人,正常人,是珊珊。

    虽然黑暗中只能看清个轮廓,但珊珊那身材的辨识度实在太高了,再加上她的发型始终没变过,所以很快我就认出了她。

    是熟人就好。

    我松了口气,轻声冲她打招呼道:“嗨…珊珊吗?这么晚了,出来干嘛啊?”

    珊珊的脑袋稍微扭动了一下,像是转向了我这边,不过我不太确定,因为确实看不太清。

    在这种光线下,我只能看清珊珊绝美的身材,却看不到她的脸,嗯…不得不说,这光线挺会玩儿。

    听完我的问话,珊珊没回答我,而是反问道:“知道这么晚了,你还出来干嘛?”

    我笑道:“我跟你不一样,男孩子嘛,晚点回家没啥的,我…我就散散步,你一个女孩子…你这是要出去吗?”

    “散步?”珊珊重复了一句,我说道:“是啊,散步,我刚吃了点宵夜,出来走走,饭后百步走嘛,你呢?”

    珊珊过了几秒才回答道:“我也散步。”

    “这么巧?那…一起?”

    “好。”

    珊珊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一声,痛快到让我觉得,她其实听出了我刚刚只是在跟她随口客气,但她就是故意要整我。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我肯定不能收回。

    “那,这边?”

    我稍微示意了一下,珊珊走下门口台阶,看了看我,便朝着我示意的方向走了起来。

    我赶忙几步跟上,和她并行,在这已经晚到仿佛随时有可能天亮的后半夜,莫名其妙的散起了步。

    没走几步,我俩就到了小区后门附近,珊珊继续目不斜视的走着,似乎完全没有出小区的打算。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我肯定不能主动提出带她出去,所以她往哪走,我就跟着她往哪走,完全不带反驳的。

    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会儿,珊珊忽然说道:“过几天就端午了。”

    我看了珊珊一眼,说道:“啊,快了,不是说了到时候还要搞活动什么的嘛?”

    珊珊“嗯”了一声,冲我问道:“你胆子大吗?”

    “啊?”我想了想回答道:“还行吧?主要看针对什么事儿,一般的妖魔鬼怪,咱根本不在怕的。”

    我一句不太正经的话,没换来珊珊的任何反应。

    停了几秒,珊珊又问道:“你们外面的端午节,现在都是怎么过的?”

    不得不说,珊珊这问题真是堪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上下题剧情完全没有任何衔接。

    不过她的措辞倒是挺奇怪的,外面?她想说的是‘外地’吧?总不能是指平安里的外面吧?

    想到这里,我说道:“我老家离滨海城还挺远的,算是北方内陆地区,端午算是偏南方的节日吧?在我老家过的比较简单,象征性的吃个粽子,再吃个北方人节日必备的饺子,就算完了。”

    珊珊喃喃的说:“南方的节日…”

    我说道:“是啊,听说他们南方过端午老热闹了,项目老多了,什么赛龙舟,还有,呃…还有包粽子,吃粽子,往江里比赛扔粽子,老热闹了,反正不管南方北方,端午都是属于咱中国的节日…”

    夜深人静,我压低着声音,和珊珊边走边聊着。

    虽然珊珊话不多,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说她听,但我还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听的出来,对于即将到来的端午,她很是期待。

    绕着小区转了两圈,又一次走到小区后门时,珊珊忽然问道:“这是你第一次绕小区转圈吧?”

    我点点头说:“是啊,咋了?”

    珊珊说道:“没什么,以后你可以多转转,对身体好。”

    “啊?”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然而珊珊却什么都没再说,也没再继续散步,她自顾自走到单元楼门前,在门边的呼叫按键上按下几个数字,“咔哒”一声,单元楼门应声而开。

    珊珊拉开单元楼门,朝我这边扭过了头。

    我没等她彻底扭向我,就很识趣的跟上去,替她扶住门,和她一前一后进了单元楼。

    电梯正好停在一楼,还是珊珊主动按下了电梯按钮,进电梯后她就让开一些空间,于是我条件反射的就跟了进去。

    到二楼走出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我不由得小声嘀咕道:“咋感觉跟上别人家做客似的?我这也掏房租了啊…”

    嘀咕完,我转身回家,洗漱睡觉。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时,是中午十二点半,这是我特意定的闹钟。

    相对于再过半小时一定会被那帮熊孩子吵醒,我还是更想提前被闹钟吵醒,这样好歹能减轻点我的起床气。

    起床洗漱完毕,眼看时间越来越接近可怕的一点整,于是我便赶紧下了楼。

    大爷的,高估自己的洗漱速度了。

    一走出单元楼门,我不自觉的想起了昨天晚上,或者说今天凌晨的那段经历。

    现在想起来,和珊珊一起散的那两圈步,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毕竟要是换作别的日子,那个时间段,我确实都正处在梦中。

    经过那个向下的楼梯时,我特意往里看了一眼。

    在楼梯的尽头有个木门,款式和每一层消防通道的安全门一样,只是这扇门格外破旧,整个门板都破破烂烂的,其中一边的门把手都掉了。

    这门是咋破成这样的?有人天天拿斧子劈它吗?

    都这么破了,咋也不说修修或者换换?

    我正在看着,忽然又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的来源正是下面那个出入口,但却不是铁链声,而是…

    我继续听去,有呼啸的风声从门里传来,风声中还夹杂着一些其他声音。

    这些声音正在靠近这扇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那声音骤然响亮了起来,是小孩儿的笑声和尖叫声。

    紧接着,我还没来及做任何动作,“咣当”一声,楼梯下的那扇木门被人狠狠撞开,接着便是好几个小孩儿笑着叫着从里面跑了出来。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这些小孩儿的叫声,我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脑子快要一起爆炸了,这感觉让我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后退了两步。

    电光火石间,那些小孩已经顺着楼梯冲了上来,但是在看到我后,他们都稍微愣了一下,显然他们也没想到会碰上一个我。

    就在他们愣神的间隙,我听到更远处也传来了类似的笑声和叫声。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三号楼方向,二号楼方向,一号楼方向,都涌出了数量不等的这种熊孩子。

    在某一个瞬间,有其他楼冲出来的小孩儿也看到了我,他们也是稍微愣了下神,但很快就又大喊大叫了起来。

    这次在喊叫的同时,有几个熊孩子还伸手指向了我这边。

    我听不清他们喊的具体内容,但看的出来,他们‘自己人’是能听懂的。

    一边相互喊叫着沟通着,他们竟然…一起朝我这边跑了过来。

    一直跑到我近前,他们忽然都不喊了,一群孩子围成个半圆形,把我围在中间,一起一脸好奇的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什么稀奇的动物。

    我实在受不了他们这副模样,于是只好强忍着心里那座小火山,冲他们挥手道:“你们也好,你们也好,同志们辛苦了,拜拜,告辞,再见了我的妈呀…”

    说完,我刚准备离开小区,一个小孩儿忽然对着另一个小孩儿的耳朵说了句悄悄话。

    这两个小孩儿好像有一定的‘首领作用’,说完这句悄悄话,听着的那个小孩儿顿时露出个笑容,这笑容越来越灿烂,直到又变成了那种十分烦人的大笑。

    接着,这小孩儿喊了句我听不懂的话,喊完就跑了起来。

    刚才那个对着他说悄悄话的小孩儿也跑了起来,两个人倒是没跑远…就特么在围着我跑。

    而且他俩一跑,其他那些孩子立刻很随机的分成了两组,一组跟着其中一个小孩,围着我顺时针跑,另一组跟着另一个小孩,围着我逆时针跑。

    一边跑,一边叫,一边叫,脸上还带着恶作剧得逞时那种很招人讨厌的笑。

    忽然,其中一个小孩大喊了一声什么,所有小孩都不叫了。

    但他们只停了一两秒,就在刚刚那小孩一个口号的带领下,重新喊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喊的却是我能听懂的语言,而且喊的很整齐。

    “小孩儿鬼,偷鸡腿!偷回去给小妹儿吃,小妹儿吃了爱臭美!哈哈哈哈…”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