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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大太监,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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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圆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极大,却丝毫不对焦,头晕眼昏中渐失力道。

    恍惚中,她被揪着后领子,拖到了床榻之上。

    我完了。她迷迷糊糊想。

    他会把我怎么样?喝我血,吃我的肉,剥我的皮?

    还是——

    陈圆打了个哆嗦。

    大太监,你、等、着!

    然而她一丝一毫力气也使不出来,眼皮好似千斤重,终于脑袋一歪,耷拉在一边,彻底睡着。

    提着她领子的秦领终于得了半刻消停。这丫头看着娇小,提在手上却颇有些分量,他左肩使不上力气,单凭一只右手提着她的后脖颈,一使力将她甩在床榻上。

    随即,他也跟着躺倒在榻上。

    床榻安稳,锦被如云,只不过有些天没睡,闻起来有些陌生而熟稔的奶香,好像——

    他扭过脖子。这丫头鬓发散乱,头顶发簪,又身着外衣,可睡得很熟。

    秦领刚将手伸过去,睡梦中,她又皱着眉心嘟囔了几句,终于不吭声了。

    呵,老药头的安神丸的确安神。

    秦领用脚将她往床榻里踹了踹,给自己腾出一大块地方来。

    也许是离开边关多年,也许是国都的生活太过安逸,此刻他竟也觉得床榻安睡,比枕戈待旦要舒服许多。

    哼,还真把自己当娇贵人物了。

    他自嘲地冷哼一声,随即皱着眉,掀开身下垫的软垫,直直躺在硬床板上,一条胳膊搭在床外悬空,又抬眼望着床顶帐幔。

    单调,且无聊。

    身边的人却拥着锦被,睡得正香。那股似有若无的奶香气息,萦绕在狭小半敞的空间里,越来越难以忽视。

    秦领很是不爽,刚想伸手将她推远点,却听她又哼哼了一声:“.…..小银……”

    她扭了两下脖子,似乎沉重的头发让雪白脖颈太过遭罪,很快又不动弹了。

    秦领继续盯着帐顶。

    外面连秋虫都懒得鸣叫,只有若即若离的风声,吹动远处的某扇窗棂,吱呀一声摇动两下。

    浑身奔流的血液终于从大脑里渐渐过滤,回到四肢百骸。身旁有个大活人在呼吸,时不时还蠕动两下,让他十分不习惯,一直难以入眠。

    他很想一脚将陈小圆踹下榻,但想想自己费力八交好不容易拎上来,又只能算了。

    “.…..小银……”

    这丫头的梦里只有小师弟吗?

    秦领有点不可思议。他闭上眼,只能看见刀山火海杀戮血腥,只能看见秦山蜀地尸横遍野,只能看到一间狭小逼仄的黑屋,臭气熏天的.…..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梦见好东西!?嗯??

    他咬牙切齿,怨入骨髓,猛然向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摇晃她逼问她拷打她——

    然而,手指触及她清凉发丝的那一刻,却转手轻轻捏住她的发簪。满头碍事的饰物被摘下来,一件一件,整齐摆在一旁脚踏上。

    秦领:“.…..”

    所以,今晚的夜太深太黑,以致于他被遮住了目光,竟看不清她是崇王的人?

    她在崇王的榻上,也是这般模样吗?

    秦领猛然坐起,鞋也不穿,光脚踏在地上,几步走出内室,坐在外间花桌前,拼命灌凉水。

    太气人了!

    他就不该今晚来这里睡觉。

    若不是姜勋文派来陪嫁的两个婆子调到了内院,他也不至于下了辑事厂的值,还巴巴跑回自己府里,跑回内院,非得做一场戏给两个老太婆看。

    崇王在他身边暗暗安插细作,早就被他一个一个找出来,借着各种名义调走,甚至有一个通风报信的家伙,被他活剥了皮。如今姜勋文学乖了,借着太后娘娘的名义,压着皇帝哥哥,明目张胆将大活人塞到他房里,塞到他床上,恶心他,羞辱他。

    秦领将茶盏重重垛在花桌上,他不是不想除掉眼线,只是从拜堂成亲当晚到现在,总有种种干扰,让他不得不留着这丫头的性命。zWWx.org

    对,就是这样。

    隔着厚重的屏风,他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那个粉香玉琢的床榻,仿佛里面藏了个上古妖物似的。

    还是外间凉快。他想着,自顾自走向床榻,抱起枕头,又拿被子,打算在外面花厅的脚踏上将就一夜。

    秦督主扯了一下被褥,没扯动。

    低头一瞧,嗬,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做奔跑状趴在被子上,不仅压着她自己的被子,还压着他的被褥……

    “睡没睡相,江湖大忌!”他怒极,恨不得马上抽出被子,将她抖落在地上,让她知道知道秋天夜里地面有多么冰凉,多么寒气入骨。

    “……大太监……”她嘟囔了一句。

    已经捏紧被褥的大手顿住,他竖着耳朵,压低声音:“你叫谁?”

    “……疼……”她又哼了一句。

    “你也知道疼?给老子——”

    “……疼不疼……”

    大太监,疼不疼?

    疼不疼。

    他刹住手中动作,僵在当场。

    等了好久,听她呼吸均匀,他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她还在睡梦中,这才放心直起腰,抱起枕头就走。

    刚走了两步,床榻上的陈小圆翻了个身,舒服地扭两下,又冒出一句梦话:“神经病。”

    秦领脸都黑了。

    他不知道具体什么是“神经病”,但带着“病”字,肯定不是什么好词——跟“大太监”放在一起,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在骂谁。

    “……哼!”他忍无可忍,转过大步朝床榻冲去!

    秋天的早晨真的凉,不仅有露水,而且还带着彻骨的寒凉。空气中带着潮呼呼的露水气味,东方微微发白,院中绿树影子淡淡地映在窗户纸上,天还没有大亮。

    陈圆就是在冰冷的地上清醒过来的。

    她眨巴眨巴眼,一夜好眠让她神清气爽,可浑身又酸又凉是怎么回事?

    一低头,她居然躺在地上,对地上,真正意义上的地砖上!

    她甩了甩头,这不是在做梦吧?

    昨天晚上,她最后的记忆是大太监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嘴巴里神神叨叨,但她太困了,眼一闭就彻底睡晕过去了。

    “!!!”陈圆立即伸手摸身上衣服。

    还好还好,虽然又拧巴又褶皱,衣服居然都在,就连祥云花瓣提金线的外套都在身上好好套着。除了鞋子东一只西一只掉地上,其他一切安好。

    她终于放了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又冷又酸痛,茫然四顾——那个大太监呢?

    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姐又活过来了。

    既没有给放血割肉,更没有被剥皮掏心,好好的活着。

    生命是如此美好。

    正当她要为自己幸运的生命唱赞歌的时候,背后屏风外,传来一声阴冷冷、又非常突兀的声音:“啊欠——”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