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师篇（下）
从香炉离开的时候，我其实……偶尔……偶尔心里是想要发狠的，想恶向胆边生，磨刀霍霍向自己，向苍生，又是……不能够。 威胁自己的命！威胁霍霍天下，让所有人都去给我把他找回来！可我又不能。 我是玄沉墨一手培养起来的。 我不可能拉上天下苍生陪葬，不能也不该有这个想法。 我是他的代表。 不仅是他，还有阿聪。 他们都是我的好师父。 只能，继续爻卦。 中间，我还学习了其他卦象，以前看不懂的晦涩的现在全部都会了。 应该是玄沉墨给建立的底子好。 反正看完了那些书，基本上一通百通的。 只是—— 一直都没有。 最后心里也有那个朱雀给我的消息，让我快别爻了，可我还是没放弃。 好像大概是第九千多次的时候。 卦象—— 变了。 看到卦象显示的讯息时，我傻了。 用的是大六壬卦，象解出来说的是—— 「如果阿聪能活，玄沉墨也能。」 说实话，我已经不知我当时是怎么样了。 可能是一直一直没有找到他的那种积累下来的绝望…… 这所有情绪都下来，都沉淀下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卦象，静静地看着，既没有跑出去狂呼，也没有叫喊。 就是—— 静静地坐了一下午。 那一下午的沉静后，我就再次背上行囊，瞒着所有人，包括方殷父母等等，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跑了。 那天下午我才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成长了。 有些事我已经学会藏在心里，谁都不说了。 当然也有别的原因。 卦显示还有点别的东西，比如这件事—— 周围人是不支持我找他的，别人知道了就是大凶。 当然……卦象让我也别找。 但我是一定要去的。 瞒了所有人，办好了签证后，我就准备一人前往东南亚那边的村落。 我这时候也记起来我那个梦境了。 梦境里有蝴蝶，蝴蝶又让我想到之前在阿聪死的时候，来的那只。 或许，那就是阿聪。 而深海里的萤火是我。 阿聪是东南那边的，海也是那边的……他们用了同一种方式藏了起来，加上，深海里的萤火，我觉得这就是在暗示—— 等着我过去…… 当然，我也在卦象里看出来一点点的星火。 可哪怕就一点点的希望我也要争取！ 还是那句话，让我这萤萤微光，发出我自己的力量…哪怕很小，可是—— 虽千万难，吾往矣。 害怕的义无反顾。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很怕自己一去不回，所以，还是去买了几张彩票寄给我爸妈，买的是三天后开，想着三天后，我人都到东南亚了，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 两位最最重要的师父，萤萤我啊，这次就算是豁出去我的命，我也要给你们都救回来！！ 机场到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起飞。 我就又卜了一卦，没想到卦象又变了。 卦象中，我看到这次居然不是我一个人去，随行的——还有一位男方的长者？ 男方，即是玄沉墨。 可男方长者—— 还陪着我？ 我看迷糊了。 但紧随，脑子里想到一个人，但我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他呢？ 但就在我盯着卦象不可思议出神的时候，肩膀被拍了拍。 一回头我就看到机场里人来人往，带着墨镜的那位“长者”，穿着卡其色的风衣，短发干净利索，除了不是跟玄沉墨一样的黑色装扮，整体那种帅气逼人，干净的少年感，真的是—— 气质上，感觉和玄沉墨一模一样！！！ 有一晃眼，我真的把他和玄沉墨看的有些相似…… 少年的身后，跟着鬼常乐。 自从我「乱跑」以后，鬼常乐也是许久没来了。 难得他穿着一看就知道是阴司的衣服，我知道旁人应该是看不到鬼常乐的，但肯定能看到那位戴墨镜的“长者”，周围对他的注目礼可多，鬼常乐就在这时，给我做着表情和口型的比划，指着他大概说的是—— 酆都！ 酆都大帝！！ 我已经透过卦象猜到了，所以并不意外但是！紧张！！ 都说上阵父子兵，还真是这样，他俩这个年纪看起来就差不多也就算了，气质也无差别！不过！正因如此更能发现，他真的很玄沉墨，也是看到他，我确认玄沉墨是他带出来的崽！ 只是，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跟玄沉墨又不是一样了…… 他扒拉一下墨镜，看了看我，就说：“好崽子，这趟，我跟你去找小玄。” 这……口气……就十分的鬼常乐？？？ 我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一句话也是让我瞬间眼泪出来，因为知道—— 这趟，稳了！！！ 酆都大帝跟着，还不是旗开得胜？而且，这也说明，大帝也是知道玄沉墨在东南亚，我的猜测是对的！！ 只是…… 酆都大帝的身份，已经不是大佬了，是超级顶级满级大佬。 我说紧张的，不知道怎么说。 倒是鬼常乐还是往常那样儿，碎嘴子，叭叭的叮嘱几句让我听酆都大帝的话，别乱来…说这话，就到了入站的时候。 在入站口和鬼常乐道别以后，朝着机场走的路上，我真是紧张的不行。 是手心都出汗的那种…… 登机的时候，我被拦下来了……我买的是经济舱，但是不知道怎么被升级成了豪华舱……也不知道是鬼常乐做的还是这位酆都大帝做的。 反正，我是一直局促，不安。 直到飞机起飞，我发现整个舱就我俩，他才主动开口，说他包下来了…… 我：！！！ 虽然也不是第一回坐飞机。 也知道酆都大帝肯定不缺钱，但是……真的手抖。感谢的话都还没说，他就说，“都是小玄的家人，再说了——你们不是还有姻缘。论道理，小玄这崽子不行，他合该带你来见我，给我这个……这个……老丈人？爸爸？？哎呀，反正要端一杯茶的……” 他似乎也弄不懂这些，可他主动说姻缘就说的我头发昏，被老丈人和爸爸这两个词弄的更加晕头转向，咱就是说，谁敢跟酆都大帝攀亲戚啊…所以也只能尴尬笑笑。 可他似乎不拿我当外人，接着说玄沉墨很认可我，把什么宝贝都送给我了，他都知道，就—— 玄玄认可我，他就认可我。 大概这么个意思。 我本来因为玄沉墨有消息着落就很激动了，现在被大帝弄的有些不知东南西北。 但……他唯一一点让我能接受的是，他不说话的时候，真的气质跟玄沉墨是有些相似的，可说话的时候又是鬼常乐。 而我刚好跟鬼常乐玄沉墨熟悉，拼命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但反而更紧张。 最后，大帝叹口气说，让我在外面喊他叶叔就行，当然—— “以后找到小玄，还是要喊爸爸哈……现在先不占你便宜。好像师公也行……我也是他师父！” 他这样讲我就更加无地自容，因为我跟玄沉墨压根没这么些事儿！！ 飞机路途很长。 多半都是他在讲，讲了很多，还会骂玄沉墨… “这小王八蛋，是我一手养大的……就跟你们人间养小猫一样，我真是只是一心想要他好，他个不识抬举的天天往人间跑……” 骂归骂，可骂完了还要说他对玄的爱，“你知道，我不是要骂他，是多担心他！他还是小乌龟的时期，就乱跑……万一遇到坏人呢？？” 从帝的吐槽里，我其实不难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宠玄沉墨。 只我没想到他能跟我讲这么多的… 而后面他讲的也是跟我之前猜测的—— 差不多！甚至有些都是一样的！ 他说，他养玄，其实已经不是养玄那么简单，而是他需要每天忙碌完了地府六道的破事后，好疲惫的时候，短暂的去蹭蹭小乌龟。 当一个小生命只独属于你，等你喂水吃饭… 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那是一份「不需要被衡量，更不会被拒绝的爱」，世间独一份！ 所以—— 后来玄沉墨忽然变成人的时候，他比现在玄沉墨被坑害在东南亚更难受…… 我听得正入迷，忽然也卡住。 他捂住脸说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天都塌了。 本来他对小乌龟都已经不单纯是宠物了，是一种信念了，是经常干不下去了就会想啊我的小王八怎么办？还得给小玄玄撑腰呢！ 以后玄玄就是六道轮回里最厉害的小玄八！！ 可以说，玄沉墨真是他一手宠大的。 所以说，玄沉墨变成人，还是玄武入魂的那种，他真的是信念崩塌……再也没有小乌龟可以顺背了…… 我如果没有听到他前面讲这些真的不能感同身受，可想了下，变成人也不错啊，以后也是左膀右臂。 他几乎木讷点头说，是的，后来也就接受了，接着说看我表情，他说他就知道，我能懂他的，还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一听这个就有些熟悉，这是不是鬼常乐也说过啊？？？ 不过来不及考究了，他接着说，既然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反正等玄沉墨回来，一定要给我们好好弄个婚礼。 我刷一下就说这个再说吧……说不定玄沉墨并不想，他要的是大爱，才不是这个。 没想到他竟然说，怎么可能不想呢？？ “他是本君亲手养的小王八，你是他亲手养大的小萤火虫，从你的身上我完全看到他的影子……你别被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子骗了，本君可是时刻观察他的，他就是个……你们人间怎么说？偏执狂？占有欲爆棚的疯批？差不多就这样！” 我：“？？？？？？” 盯着酆都大帝，半天都没眨眼，而他说的话让我呼吸慢慢也凝住了。 “不过你想不通也很正常，是他的错，女孩子是不会错的。” 酆帝说到这，就眼角弯弯，他眼角弯弯的样子也跟玄沉墨一样一样，说玄沉墨这些属性我没有发现，那是因为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看到的都是玄沉墨正经八百的样子，背地里—— “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以为为啥大家都拼命凑合你俩在一起？？” 酆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里，轰的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 接着他就像是玄沉墨揉我脑袋那样，也揉了揉我脑袋，一个个说，说我这崽子，当初收到情书是不是被他撕碎了？ 我就是愣住，“撕碎？不是说丢了吗……” 酆帝冷笑，接着说，「我」当时山上发疯了，是玄沉墨催动玄水丹在我体内，又或者，他再用自己的命给我压着，所以才那么弱；以及，我当初师父被害了，我失去了所有的斗志，他就一夜血洗九顾楼；再远一点—— “当初你个小憨崽子，舍近求远的，不找他帮忙，去找胡盛世，他是不是可烦了？一直叹气，还是给你送过去？？” 随着酆帝一句句话，我面前好像不再是万里高空上的白云，而是展开的一幅幅历史画卷，仿佛就在昨天。 “但是，可是……我……我……” 我结巴了。 或者说我有点接受不来。 而酆帝接着又想起了似的说，“还有你想想，当初，你被下药了，他那么谨慎一个叫人挑不出错的家伙，忽然给佛门都关起来了……怎么样？是不是茅塞顿开了？剥开乌云——见青天了？” 酆帝的话，就像一阵大风，吹开了好多好多的雾气。 那些雾气有叫做伙伴的，有叫做老师的…… 但是最后，我想到的却是—— “可他会删除我，毫不留情，离开我也是。也许，这都是作为朋友，因为作为朋友，我也是这样的对他……不仅对他，我对凤宴戎……师父……也是这样……还有我的家人……我……” “闭嘴！” 我没说完，让酆帝给打断了，接着有些烦躁的揉眉心的动作也跟玄沉墨一模一样，他半天才看我，我则瑟瑟发抖，噤若寒蝉，早知道不说话了。 就让他说好了，他说玄沉墨喜欢我，那不是好事儿么，是皆大欢喜么。 但……就是有股子执拗在心里，忍不住又补充一句：“他一直很理智，你说的……我都没见过，对不起。” 我说完，突然他揉眉心的手就戳我脑袋了，也是跟玄沉墨戳我一样…… “笑话！他理智？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不过，你这小崽子的脑回路，也怪不得小玄八不敢跟你说呢……算了，还是你们自己玩儿吧。老了老了，小崽子都不听劝了……” 他说完就不想理我了，我也闷头，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这样，可是又不知道到底该怎样。 这接近大半年，没有他的消息和下落，又能让我怎样？？？ 我早就心如死灰，能见他一面都是奢侈，还怎么敢奢望他喜欢我……还要娶我……又或者，大帝君啊，我已经怕了。 所以，只能这样—— 没有过多的欢喜，自不会招惹过多的悲痛。 只求能多看他一眼，此生足矣。天方野谭的开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