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连枝锦在线阅读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怅望不如河鼓星(二)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怅望不如河鼓星(二)

    所有人都把惊奇的目光投向胡七。

    可他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闻殿下的酒馆与庄楼相邻。眼下天色已完,不知殿下可否帮我送鹿姑娘回去?”

    他到底要做什么?

    鹿宁瞠目结舌地盯着他,却受到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能为世子做些什么,是本王的荣幸。”未等鹿宁回答,翊王已经欣然接受。

    此时的鹿宁仿若被架在火上。

    如果接受与翊王一路同行,其尴尬和别扭可想而知。

    如果自己决绝世子和翊王的好意,不但驳了二人的面子,还显得自己有些矫情和自以为是。

    暗暗咬了咬牙,鹿宁只好跟着翊王登上了马车。

    一阵马嘶之后,马车在月色的掩映下,缓缓驶离瞻云馆。胡七微笑着目送马车离开,当马车渐渐融入月色,他脸上的笑容也被落寞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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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阑珊,星光璀璨。浓雾已经散开,冷风还在呼啸,马车里却十分温暖。

    可鹿宁却依旧脸色苍白,双唇在微微发抖。

    “你觉得冷吗?”羽枫瑾温柔的声音响起。

    随即一件温暖的狐裘,被披在了鹿宁的肩上。

    “多谢殿下关心,马车里很暖。”鹿宁心虚地别开眼去。

    羽枫瑾凝着她,苦笑道:“你我之间……似乎生疏了些。”

    鹿宁低目垂眉,轻声道:“殿下多心了。”

    “你和胡七……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羽枫瑾还忍不住问出口。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鹿宁急忙辩解,可话一出口,却又暗恼:自己为何急于解释?

    她和翊王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哦,那事情是怎样的?”显然羽枫瑾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鹿宁深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殿下,是我拜托胡七定下婚约,以此来躲避渝帝的选秀。等风头过去,我们就会解除婚约。”

    说完这些话,她心虚地低下了头。

    听到她这一番话,羽枫瑾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板起脸:“上次你也是和我说了同样的话。难道这世上还有这一种办法,来摆脱选秀吗?”

    鹿宁双手紧张地抓着裙摆,低着头没有说话。

    “而且,胡七这个人看似纯良,却不可轻信。你这样轻易与他许下婚约,就不怕他日后出尔反尔,你难以抽身吗?”羽枫瑾一改往日的温柔,有些咄咄逼人。

    “多谢殿下提醒。不过,我相信,胡七绝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鹿宁忽然抬头凝定他,口气十分笃定。

    见她如此袒护胡七,羽枫瑾心中更气。

    他倚着车厢,望着车窗外的鹅毛大雪,冷声问道:“本来被杀的安南世子凭空而降,这件事本就多有蹊跷。你与他相识不过短短几月,他对你又多有隐瞒,你因何如此信他?”

    鹿宁目光闪动,轻声叹道:“朝政的事我不懂。我只是知道,他没有骗我的必要。”

    “你真是天真!”羽枫瑾冷笑着反驳道:“如果他世子的身份是假,只是一个混迹江湖的骗子,你这种身份显赫、性格单纯的女子,便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只要他能入赘马帮,不但骗了你的财还骗了你的身,这些你都没想过吗?”

    “殿下也说了,前提是胡七不是世子,而是个骗子!可您至今并不能证明,他的世子身份是假!”鹿宁微微蹙起眉头,觉得他今天有些无理取闹。

    “只怕确认他是骗子后,一切都太晚了!”羽枫瑾眸光冷清,面色不悦。

    “我自己的选择,自己会负责。就不劳殿下费心了!”鹿宁赌气地说出这番话,便半转过身去面向窗外,不再去看他。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严厉,羽枫瑾放缓了口气,继续问道:“话说回来,你与胡七相处这么久,他可有和你说过身世,或者,什么可疑的言行?”

    鹿宁别开脸,冷冷敷衍道:“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调查马帮的事,鲜有聊天的时候。而且,胡七也并没有什么可疑举动。殿下怕是问错人了。”

    她还在生羽枫的气——她一向视胡七为知己,不愿无缘无故地怀疑朋友,更不想在背后说朋友的坏话。

    羽枫瑾看出她的抗拒,心中莫名有些难过:“你对胡七……似乎很信任。”

    “在灵州大狱中,我险些被狱卒羞辱之际,是胡七拼死护住我的清白。后来,他明明有机会脱身,却留下来陪我赴死。所以,我不愿怀疑他!更不信他会骗我!”鹿宁说得铿锵有力,态度十分坚决。

    羽枫瑾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叹了叹,却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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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上的积雪已冻成坚冰,马拉着车行在冰上,纵使是宝马良驹也是步履维艰。缓行了一路,马车终于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风猛地灌进来,将鹿宁身上的热气瞬间驱散。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牙齿开始咯咯作响。

    羽枫瑾拿过一个紫铜手炉,放在她手中,叮咛道:“天气寒冷,回去之后要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嗯。”

    鹿宁接过手炉,便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

    这一段路走了好久,鹿宁双脚沾地时,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转过身向羽枫瑾一拱手:“多谢殿下相送。”

    说罢,便转身往庄楼走去。

    “等等!”羽枫瑾忽然出声叫住她。

    鹿宁驻足回眸,诧异道:“殿下还有事?”

    羽枫瑾凝着她默然半晌,才沉吟道:“我只想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胡七真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一定要来告诉我,明白吗?”

    鹿宁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转过身往庄楼走去。

    一抹红色的倩影,渐渐消失在狂风暴雪里……

    ——新的结盟——

    大皇子从瞻云馆离开,坐着马车往往府邸走去。

    一路上他心事重重,不知为何许道澄上次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始终萦绕在心头,让他这几日寝食难安,竟有些心动。

    那道士说得不错,自己若想彻底摆脱刘炳文和皇后,一来要有自己的势力,二来要博得帝心!

    这两样说得轻松,做起来确实千难万难!

    自己的背后站着两座搬不动的大山:皇后和刘炳文!

    所以刘氏一党不敢主动接近自己。王党和夏党的更不会拉拢自己。

    至于博得皇帝的心爱,简直是难于登天!

    且不说帝心难测,渝帝薄凉、多疑!就算是服侍他多年的双喜公公,和常年荣宠不衰的王肃,渝帝也说翻脸就翻脸,丝毫情面不留!

    正叹息间,马车缓缓停下。

    随扈走过来打开车门,躬身道:“殿下,府门前有一顶轿子,似乎等待已久!”

    大皇子一怔,诧异道:“会是谁来拜访我?去问问!”

    不一会儿,随扈去而复返。身旁跟着一位八字眉、杏子眼、五柳俘须的男子。

    那人走过来向大皇子深施一礼,笑吟吟地道:“殿下,您回来了。”

    “顾大人?”看到来者,大皇子更为诧异:“听守卫说你等了许久,可是找我有事?”

    顾之礼捻须笑道:“也不算久,老臣听说殿下前段日子病了,所以特地来探望。听到守卫说,您去了瞻云馆,便等了一会儿!”

    大皇子对顾之礼此人略有耳闻,知他吃饭前来一定不是探病这么简单。

    他款款下车,一抬手:“既然如此,那咱们进去说吧!”

    随后,顾之礼跟在大皇子的身后,走进府邸,穿过院子径自来到书房中。一路上的景致,让顾之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二人迈进书房大门,顾之礼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这个陋室吓了一跳:

    房中既没有精致的摆设,也没有华丽的装饰,简陋朴实的环境,还不如普通人家的房子。

    二人刚刚落座,便有左右前来奉茶。

    顾之礼看着面前这杯浑浊的茶汤,迟疑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便立刻放下茶杯。

    大皇子看出他的嫌弃,默然道:“顾大人一定喝不惯这种茶吧!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来招待您,因为母后不许我奢侈浪费!”

    顾之礼叹了口气,唏嘘道:“臣还真没想到,堂堂北渝皇子,竟住在这样的陋室中,喝着这样的涩茶!皇后对您实在太过苛刻了!”

    大皇子苦笑道:“我早就习惯了!毕竟她不是我的生身母亲,能将我抚养成人,已是她最大的仁慈了!我怎么还敢再提要求呢!”

    顾之礼眼珠一转,又问道:“那刘尚书呢,难道他也不对您施以援手吗?”

    大皇子肃然一笑,道:“刘炳文和母后才是一家人,自然不会将我这个外人放在眼中,又怎会管我的死活呢!”

    顾之礼忽然容色一正,皱眉问道:“他们如此对殿下,殿下就甘心一辈子这样委曲求全吗?”

    大皇子微微一怔,叹息道:“不甘心又能怎样?我虽然身为皇子,却不受父皇的器重,在朝中也没有人脉,所以,除了选择依仗他们,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说完,他垂下眼眸沉沉一叹。

    顾之礼却义愤填膺地说道:“殿下此言差矣!不是老夫在挑拨离间,而是老夫实在看不得,殿下受到如此委屈啊!

    那刘炳文鲁莽无知、愚蠢至极,完全是凭借着皇后,才能身居高位。皇后虽贵为国母,在圣上心中却毫无分量,若不是念在她抚养殿下的功劳上,皇后这个位子怕早已换人!

    所以,他们二人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因为他们有您啊!他们应该对您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殿下又何须自怨自艾、自轻自贱啊!”

    顾之礼的一番慷慨陈词,让大皇子突然怔住,心中竟渐渐澄明起来。

    还未等他细想,只见顾之礼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恭敬地递给他。

    大皇子狐疑地接过纸,展开只瞥了一眼,便惊呼道:“房契?顾大人,您这是何意?”

    顾之礼深深叹口气,言辞恳切:“这是老夫新买的一座宅邸,虽然比不上皇宫大内,却也是假山花园,应有尽有!本来老夫买下宅子,也是为了日后养老所用,可今日见到殿下住得如此寒酸,又听您说了这样的话,实在是于心不忍,便想将这宅子赠予殿下,殿下可莫要推辞啊!”一抹轻焰的连枝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