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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窦丛生

    从严恩嘴里听到该不该这样问句,那首先一口咬定要听就行了,否则自己一定会落于被动。孟盛夏总算多少摸到了一点如何和现在的严恩相处的窍门,于是张口就问到:“什么事啊?”

    “夏哥,我有件事必须要和你确认。”

    “啊?什么事啊,你这么严肃。”也许他应该打趣一句,但严恩的语气实在没有给他留出这样的空间,孟盛夏还是正经起来,“难道你舅舅又催你和我……?”代信息素的副作用至今不是那么清晰,如果不是因为许迩颂是那么一个人,孟盛夏自己或许也会武断地替严恩重新选择一个Alpha——这样的前提下,他们上次被“暗算”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没事,还好。”

    这两句话都是敷衍学的入门基础,可孟盛夏没来得及抓住严恩的破绽,对方就提出了他意料之外的问题:“夏哥,你……知道郑楚家里的情况吗?”

    他不是没有在后来也持续关注对方的身份,但被严恩忽然提起了这个名字,孟盛夏难免有点吃惊:“怎么?”

    “我知道……也许你现在不太想提起他。”严恩好像也不想踩他的老虎尾巴,小心地拿捏着措辞,“但你也许得注意一些。”

    “注意?”他一个Alpha和一个已经和别人有婚约的Omega之间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已经对他没感觉了,不会去纠缠他的。”

    “不是,”严恩的否定十分短促,但他好像也发现了自己的慌张,很快又镇定下来解释到,“夏哥,不是那个意思。”

    “啊?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和我再续前缘啊?不可能好吧。”孟盛夏嘴上没个把门地大大咧咧地调侃道,其实心已经沉了下去。他本以为郑楚和他小男友的哥哥颇有渊源,没想到自己也许也要卷入他们的身世之谜——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因为牧周文的存在,牧周语或许未来也会卷进事端,假如他不能全身而退,他也许无法保证牧周文的周全。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夏哥,我该说你的思路真的是太乐观了吗。”严恩也被他这样有些轻浮的话逗乐了,“不是那样……但是因为不是那样,所以,我——”

    “你什么时候说话那么犹豫了?严恩,这不像你啊。”孟盛夏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刺痛,这是一种危险降临的预兆,但他不能在严恩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对方也许比他还要慌张,“难道我们还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不成?”

    严恩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轻轻笑了起来:“夏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不行,那个我真接受不了。要是那个是真的,你就别和我说了,其它就坦坦荡荡说呗。”

    “他姓郑啊,夏哥,你反应过来了没。”严恩终于拿出了往常和他说话的态度,甚至有些急躁,“他姓郑!”

    “郑?”孟盛夏摸着自己下巴想了想,还是没明白严恩提到的这个姓氏有什么特殊之处。

    “所以我才犹豫要不要和你说。”严恩小声自言自语到。

    “唉,说,那你不要吊我胃口好不好?”他们的午休快结束了,他也得从楼梯间回自己的卡座了,但是在那之前,他必须从严恩的嘴里得到那个对方遮遮掩掩的答复——孟盛夏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不去追问,这份好奇将会让他煎熬很久。

    “阿夏,想想那些话。”

    “那些话?”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那天听到的话吗。”严恩忽然压低了音量,猝不及防地提起了一个孟盛夏没有料到的对象,“就是,阿姨的事……”

    孟盛夏知道严恩说的阿姨就是自己的母亲,但当其他人提到这个在他生命当中缺失的女性,他的情绪就会有些波动:“她?怎么了,和郑楚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不自觉变冷了,可更多是为了克制住自己的慌张。

    严恩叹了口气,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回避:“所以我才不想和你说呀。阿夏,你回想一下,当时他们是不是提起过,嗯,你还记得吗?”

    严恩没有特意提起那些内容,可是孟盛夏已经回想起来了。他还记得那时候白衍一般不在家,他还没有完全失去去“灰楼”里和自己母亲见面的资格……那些照顾他的保姆也没想到他会和严恩偷偷溜回家,讨论起了主人的往事。

    他能感到家里气氛的古怪,却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并不是因为爱情选择了结合——连商业联姻都算不上,只不过是白衍以孟家相逼的结果。

    他不能接受那样的真实。白衍的手段在他看来肮脏至极,直到今天也会让他忍不住发抖。可是这和郑楚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

    “那你还记得,他们说过的,阿姨的……初恋吗?”

    他当时被那些不堪的往事冲昏了头脑,甚至没有记住全部的内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更是忘记了大半。孟盛夏在回忆中苦苦思索,可也只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姓氏。

    “郑”,这个姓氏跳出来的时候,孟盛夏感觉自己仿佛在冰湖上行经的路人,不慎一脚踏碎了冰层,瞬间坠入了湖水之中。

    他久久不能从神经的战栗当中挣脱,直到严恩越来越大声的呼喊,才让他缓过神来:“严恩,你想告诉我……我和他……”如果是那样,那么郑楚出现在他生活当中的背后深意,就将成为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你想什么呢,思维不要太活跃好吧?”严恩拽住了他的思绪逐渐远离现实,让忍不住背后一身冷汗的孟盛夏勉强冷静了下来,“不是那个意思。我查了,他是被郑家收养长大的,而且还不是本家,是下面一个分家啦。”

    “……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家里的事情。”

    “如果我是他,在和你恋爱的时候,也绝对不想提起这种事。”

    “你说得对,”孟盛夏苦笑了一下,他当时到底有多趾高气扬,才会那样“忽视”周边的存在,甚至是自己的枕边人?“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甚至不可能追求他。”他不想触碰任何与他父母过去相关的人或物,即使在白衍后来辞退了家里所有的知情人,可那种难以言说的感受,至今仍旧纠缠着他的神经。

    “我想,他不是想要害你才会和你交往。”

    “也许吧。”孟盛夏觉得自己心里很乱,他开始没有意义地无端联想,甚至开始怀疑某些从前他没有察觉的细节——但这些事情都被一件事所收束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时白衍百般阻挠他和郑楚在一起,甚至出面调解他和陶之轩的关系。白衍明明知道自己就是他的种,和他秉性如出一辙,自己怎么可能会轻言放手……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缘故!白衍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和与那个男人存在千丝万缕联系的对象在一起!

    “但他真实的目的,我就不清楚了。”严恩柔声说到,似乎不想刺激他现在混乱的神智。

    “……”

    “夏哥,虽然你们已经分手了,他对于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威胁了。但是我想,你应该有知情权。”

    “谢谢你。”孟盛夏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喉咙一阵紧涩,“还好……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当时我们会分道扬镳,那背后最隐秘的缘由。即使当时诸般不甘已经尘埃落定,可他们曾经也有过他认为的爱情——可是今天从严恩口中得知了真相,那种感情就变得不再纯粹。

    他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家庭存在那样的关联吗?如果他知道一切,那郑楚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的,他为什么还要靠近自己?白衍在他看不到的背后,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这两个人借由他,是否又抱有各自的目的交锋过?

    他太清楚自己父亲的本性。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把所有的容忍都给了他的母亲,还有混了他母亲血的自己。可他不够了解郑楚,“分家收养”,这句话听上去并不能让他放下防备,反而愈发生疑。

    他眼中固有的世界崩毁了一角,可他做不到视而不见,再也回不到一无所知的时候了。

    ……

    “学长,你们今天下班好早啊。”

    牧周文的宿舍很快就要宵禁,可孟盛夏还是执意去图书馆见了对方。

    牧周文挎着帆布袋,里面塞满了复习的笔记和教材,衣着又换回了之前的休闲装。可是看着这样的他,自己的心也安静了下来,孟盛夏强忍住了自己拥抱对方的冲动:“没什么,想来看看你。”他特意赶在公司楼下的商业街甜品铺打烊之前,选了一些甜点和吐司,“你最近也很辛苦。”他提起自己手里的纸袋,冲牧周文示意到。

    “啊,让你破费了啊,我其实……”

    “挺好吃的,本来应该给你买新鲜的,也是不好意思了。”

    牧周文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些犹豫是不是欠人情,但他好像又想起他们现在的关系,一味地拒绝反而显得疏远,于是接下了孟盛夏的赠礼道谢到:“没有的,谢谢学长。”

    “嗯,那我送你回去吧。”

    他们并肩走在从图书馆到宿舍的大道上,落叶在他们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孟盛夏故意踏得有些重,想要通过碾碎它们来释放自己心里的不安。他的异常似乎也被牧周文察觉到了,对方倒也没有体贴地沉默,而是开口询问到:“学长,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牧周文担忧他的眼神那么真诚,他本来应该觉得感动,可郑楚的事情多少让他有点神经过敏。孟盛夏看着牧周文漆黑的瞳孔,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怀疑,可他摇摇头,很快把那样的想法压了下去。他们之间,是他对牧周文有着无法言说的谎言……

    牧周文见他不发一语突然停下了脚步,孟盛夏走出了几步才发现对方没有跟上自己,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他倒回去,走到牧舟文的身边。牧周文艰难地朝他张开了双臂:“来。”

    牧周文的语气好像幼儿园的老师照顾小朋友,可是那脸上的笑意,让他无法拒绝他。孟盛夏为自己被当成小孩看待有点羞耻,但他还是轻轻抱住了对方。牧周文的手臂收拢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风轻轻推动对方手上的纸袋敲打他的背。这让他有些不舒服,可心里却有些温暖。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久。牧周文很快主动向后退开了,孟盛夏本想多抱对方一会儿,却也还是随对方的意松开了手。

    “学长,是工作上的事吗?如果不介意,也可以和我说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