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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打以及撞墙

    容山学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妈妈还在打电话,在阳台,容父走过来给他拎包,被他挡了一挡:“不用不用,吃饭没?”

    容父的手于是在围裙上擦了擦:“还没。你妈妈知道你要回来,叮嘱我等你。”

    容山学笑了一下:“不用等我啊你们饿了就早点吃。”又想到其实吃饭这个场合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都是一场谈心的最好时机,心里暗暗想早知道就晚点再来。不过那个时候,容母什么态度就更难说了,所以现在她打完电话走出来的脸色还挺好看:“容容回来啦?那吃饭吧,吃饭。”

    容山学叹气,看见容父取下围裙,是他当初自己买的。蓝色格纹,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款式,不会像贺余乐买的那样过分少女心。

    ……才分开多久,就想男朋友了。

    临出门的时候贺余乐又把他的戒指给捋了,威逼利诱说不准轻举妄动,于是容山学才认命地回来先探探口风。

    容母洗了手坐下,等她动了筷子,两个人才陆续动作,容山学盛了碗汤,一边喝一边等容母开启话题。果不其然,连一点过渡都没有的,容母就说:“我现在也出院了,容容,之前在医院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那女孩子我看过了,师范毕业的,挺不错,家庭条件也好,是个知书达理的,她主内你住外,多好?”

    容山学按兵不动,随口道:“对。”

    “对什么对?你什么想法。”

    容山学想,好像上次贺余乐那个相亲对象也是老师吧?原来现在教师职业在相亲场上这么吃香。说起来贺余乐当初也想考师范来着,还好他没填?……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要老师。”容山学又盛了碗汤。他在贺余乐那儿吃饱了才过来的,现在坐着都积食。

    “你什么毛病呀?老师不好吗?铁饭碗呢!”

    “我上学那时候最讨厌老师了,怕被说。”

    “那姑娘性格挺好的,不强势,我看你也喜欢温柔点的。”

    容山学再次出神,贺余乐温柔吗?也还好吧,虽然不怎么和人红脸,但总像是没长大。

    “问你话。”容母的筷子在碗沿上敲了敲,清脆的声音把容山学唤回神:“不喜欢这个职业,跟性格没啥关系。”

    “那你喜欢什么职业?”容母眼睛瞪大了,似乎没觉得职业是个多大的事儿:“你要找同行?”

    “不找,同行也不要。”容山学一口没动饭,擦了擦嘴:“我吃饱了啊,您们慢慢吃。”

    “你这孩子!不聊这个,饭还是要吃的呀。”

    “我过来的时候已经吃了,”容山学叹气,“就陪你们坐坐聊会儿,现在真吃不下去了,我还有工作,去那边坐会儿,有事叫我。”

    “那你把电脑搬过来坐。”

    “我还得开视频会议,”容山学八风不动,撒谎丝毫不脸红,“让领导看见不好。”

    容山学轻松脱身,留下父母大眼瞪小眼,然后麻利提着电脑坐到阳台那边去了。

    “等会儿收拾你!”容母指着他说。

    容山学不置可否,打开笔电登录微信,给贺余乐发了三个感叹号。

    贺余乐:哈哈哈哈。

    容山学:笑什么?我妈催我相亲你这么高兴?

    贺余乐:哈哈哈哈,什么样儿的啊。

    容山学:你还关心上了?

    容山学:老师,教什么的不知道,我说不喜欢老师,我妈说她温柔,我说就不喜欢这个职业。

    贺余乐:哈哈哈哈哈你有病吧

    容山学:天下苦相亲久矣。

    贺余乐捧着手机坐在办公室里,划来划去,摸鱼也摸的心不在焉的,光在等容山学给他实时播报了。但他也对这个没法,因为以他的情况来说,以前余心兰给他介绍相亲,合适的话他也会见见——发生在追容山学以前的事了。后来觉得,一段感情还没放下,就又转头投入新的未免太辜负自己和他人,又被卓光一撺掇,推掉所有相亲,顺带跟他妈坦白喜欢容山学,再追人。

    容山学就不一样了,谎话连篇,为的就是为出柜打基础。听的贺余乐胆战心惊,生怕容山学被他爸妈扫地出门——这事说起来是他对不住容山学,还有他爸妈,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就活生生弯了,上哪儿说理去。

    贺余乐比他还焦虑,大半夜忽然冒出来一句:“要不算了吧。”

    容山学也还没完全睡着,被他冷不丁那么一说,几乎要笑出来:“戒指可不便宜,又是订做的,咱俩掰了你得还钱。”

    “有你这样的吗?”贺余乐也知道他是开玩笑,不过忍不住问:“多少钱啊?”

    “一百八十万,微信支付宝还是现金?”容山学声音含笑。

    “我上天地银行给你取点儿?你怎么不去抢啊!”贺余乐翻身抱住他,忍不住笑,容山学单手搂住他,在他头顶上亲了一下:“真开玩笑。”

    “好吧,”贺余乐犹犹豫豫,“我也开玩笑的。”

    “哪句?”

    “你说呢?”贺余乐又锤了他一下。

    “到底哪一句。”

    “我爱你。”

    “嗯嗯我也爱你。”

    “我说这句话开玩笑的。”

    容山学顿时起身把被子略略掀开,往他身上压,一手还往他衣服下面摸去,这个天贺余乐晚上睡觉就一层睡衣,摸到他温热的后背顿时一个激灵,他笑着往旁边滚:“不来了不来了,我明天上班。”

    容山学压低声音说:“我看你怎么这么喜欢挨打?”

    然后低头吻他耳尖,刚开始贺余乐还意思意思挣扎一下,然后就不动了,再然后手搂上他脖颈,迷迷糊糊支支吾吾地冒出几个鼻音,水声暧昧而粘稠。贺余乐忍不住抬腰,又被容山学摁下去,他满手粘稠,去扯床头柜的纸,擦了擦扔地下,然后把被子抓过来:“好了睡吧。”

    “你刚刚……那个,怎么弄的,好爽啊。”

    “操这个心干嘛。”

    “我想学啊,”温存片刻以后贺余乐显然又有点飘飘然了,抓住容山学轻轻摇晃,撒娇撒的毫无痕迹,“你到底哪儿学的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还是说你身经百战?嗯?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你就当个小白痴吧,”容山学说,“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

    贺余乐给他发:除了相亲呢?还说什么了?

    容山学:本来想把话题稍微往不婚不育上面带的,但话风把的太死,我怕提这个太突兀。

    贺余乐:真不容易啊。

    容山学:-

    贺余乐:?怎么了

    容山学:等一下我妈叫我了。

    “就来。”

    容母吃完了,他其实也没太多工作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做,让妈妈过来看到他其实是在搞地下恋情那就完了,他合了笔电站起来走过去,挨着他妈妈坐下。

    容母道:“妈妈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只是我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不好了,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万一哪天就查出个什么病来呢?你爸爸也不能看顾你一辈子,我们俩走了,我总要看着你找到一个避风港啊。”

    容山学知道这下认真了再也没法插科打诨过去,于是说:“我真的对那些女孩没兴趣,我也不想婚姻只是将就了事,跟处不熟的陌生人结婚,和独居也没什么两样。”

    “你喜欢什么样的,妈妈给你找。”

    容山学说:“你让我再想想。”

    容母看了他半晌,终于说:“你跟妈妈讲,你到底是不是已经谈对象了?”

    容山学深吸一口气:“怎么这么问?”

    “你还想骗我,”容母盯着他,眼神锐利。“看看你这房子,好久都没回来了对吧?在外面住呢?你犯不着骗我,你新的那套房子甲醛还没散完呢,东西也没拿过去。”

    容山学脸已经木了:“散完了。”

    “到底住哪儿,怎么不回来?”

    “好吧,住对象那儿。”

    容山学说:“真不用介绍我相亲,没兴趣。”

    “怎么不带给妈妈看?又不让妈妈知道,”容母说,“对人家多不好啊!”

    容山学心有余悸地想还好您没说“对人家女孩子多不好”,否则他就要嘴快说一句“不是女孩”了。

    “既然您知道不好那就别再介绍我去了,真没想法。跟他感情还不稳定,带回来怕给他压力,行了,就这样了,真没什么特别的。”

    “什么样的呀?什么工作?好看吗?”

    “好看,挺好的,我喜欢,很满意,”容山学真的快编不下去了,“话既然说了,您也明白了,就这样?”

    “你真是长大了,有什么都不喜欢跟爸爸妈妈讲。好了好了,亏我这么担心,你有数就好。”

    “我下楼去抽个烟,您看会儿电视啊。”

    容山学算的上是落荒而逃。他戒烟快一个月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平时想抽烟了抓一把糖或者逮着贺余乐接个吻就完事了,上瘾起来就烧心。他下楼找了个花坛坐下,马上打电话给贺余乐。

    贺余乐正在公司食堂刷饭吃,两荤两素汤免费,本来想去找同事拼桌,一看容山学来电找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下:“喂?怎么啦?”

    “在干什么?”

    “想我啊,”贺余乐低头夹起南瓜,今天的南瓜熬的怪甜的,“吃饭呢,公司食堂,晚上还不知道要不要加班。”

    “今天感觉把这辈子的谎都撒完了,”容山学抓了两把头发,“愁的我头发都掉了几根。”

    “容老板头发茂密还怕这,”贺余乐随口道,“都说什么啦?看你微信没给我发了。”

    “嗯……跟我妈坦白了,她问我是不是最近没住家里,我说对,住对象家,但我没说是男朋友,她估计以为你是女孩吧。”

    “我现在变性也来不及了,”贺余乐说,“想好怎么办了?”

    “没啊,”容山学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贺余乐好像有点明白那种心情。高中时有个班主任特别凶,班上一米九那个体育生都得低头和她说话;贺余乐每次去分析试卷,都得拽上容山学或者其他人陪他,被骂的狗血淋头再出来。但是有个人陪他一起,感觉还是好上不少的,至少没有那么“孤立无援”。

    有些人仅仅是存在,就足以给其他人力量了。

    贺余乐于是说:“你等我找个时间跟你一起吧,别太紧张。”

    在这些无数次可以说放弃的路口关卡他们都一路闯过来了,贺余乐心想,那就继续冲呗,还没撞穿最后一堵墙呢。